Phobetor

我知道你会的

寻找穿越的方法

01

 

严浩翔没想从厕所窗户口跳下去。

 

上次有人在同扇窗前往下一跃的时候,严浩翔还是旁观者身份,巡楼老师踢开厕所半掩木门的前一瞬间刘耀文就把手里的烟盒往严浩翔怀里一扔,像抬起后车盖一样地抬起通风窗,长腿一跨跳上窗台,略带惋惜地看了眼发愣的严浩翔,整个人便站在窗口往二楼楼底的草坪蓄力弹射出去。

 

怎么不上课呢?

没听到上课铃老师。

那在厕所干嘛呢?

接受审问的严浩翔别了别身子,把捏着烟盒的手又朝身后收了收,力气大到烟管里的奶茶爆珠快要碎掉,但面上还是挂着笑:在厕所当然是上厕所啊,老师,吃坏肚子了,等我一下。说着拧起眉毛扶住厕所隔间的隔板就要进去。巡楼老师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两圈才肯松口,让他解决完立刻回班。

 

好的,好的。严浩翔蹲在坑位上努力平复心情回复,一边咬牙切齿地给刘耀文发微信消息:这顿饭你是一定得请了。

 

 

那包烟现在在什么地方?严浩翔从睁着眼睛纵身一跃到闭上眼睛迎接铺满干枯草皮的楼底地面的时间里回想起那个发皱的纸盒,在实际很短但被主观意识拉长的降落缓冲期内,他忽然觉得,这个被有意塞进裤子口袋的纸盒仿佛成了某种隐喻。

但也就零星闪过的那么一丁点玄秘莫测感,严浩翔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脑海里只有一个问题:两层楼四米高,这都多少分钟了怎么还没到底?

 

 

下午四点五十,严浩翔从床上缓缓醒来,他睁开眼睛原地打坐十秒钟后便很快地接受了目前肉眼可见的已知事实,比如接受了自己的微信头像悄无声息地从十分钟前的小号十万猫头(其实也不是很小)变成了更大号的膨胀版十万猫头的事实,再比如接受了明明应该屁股着地躺在草丛里的自己现在却安分地躺在寝室下铺的事实,直到看见手机跳转到的显示着年份日期的主页面,严浩翔感觉自己好久没犯病的牙连着天灵盖一起跳突发涨,他有点不能接受了——跳楼十秒钟,穿越一年后,一步直接跨越三百六十五天来到高三备考季,这说出去谁信啊?

 

严浩翔努力保持镇定翻了翻手机,看到几分钟前给刘耀文发的“等我会儿哈,马上就到”还老老实实躺在微信界面,就赶紧又打开窗口编辑了一句——“你在哪儿,快回寝室”——感叹号还没来得及打上就迫不及待地按下了发送键,但是在发送的同一秒内,这八个字突然停帧接着凭空消失了。

 

……

我穿越时空了。严浩翔不得不捂着腮帮子沉痛地接受了这个现实。

 

02

 

在一年后的刘耀文抱着装着刚从楼下甩干机里拖出来的被单的脸盆上楼回寝准备在阳台上再晾一晚之前,严浩翔已经尝试了十五种姿势试图再次入睡以摆脱目前的荒谬情况,但无一例外的,十五次睁眼后都是相同的床板横亘在他眼前,到最后他终于放弃,睁眼躺在下铺,从上到下顺着上铺两米长的床板条一来一回地看上再看下来运动眼珠。数完所有木条后严浩翔又解开手机,下拉搜索栏输入

 

——如何结束时空穿越

 

刘耀文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过来,没等他嘴中的“越”字落地,严浩翔就迅速地按键锁屏再转头,脸对上正弯腰眯眼的刘耀文,被发现后他很坦然地直起身连带着抖开盆里的被单,不是吧严浩翔,隔着一面布的屏障,刘耀文语气里的玩味也没被滤掉丝毫,说好晚上一起去办公室帮我把手机拿回来,现在却在搜这种奇怪的东西,是不是想溜啊?

 

 

十七岁的刘耀文更高更瘦,脸部轮廓也更加锋利,这种锋利严浩翔只在刘耀文拔牙后因为忌口迅速消瘦的那几天见过,直到他从窗口离奇穿越之前,刘耀文被牙钳讨伐过的牙龈还没完全愈合,但即使如此,也没落下机会尝试新口味爆珠烟——哦烟,严浩翔突然又想起那包香烟,他把目光从刘耀文的背影上收回,手忙脚乱地摸向裤子口袋,烟盒棱角硌到指腹后才安心收手。

 

怎么不走了?黑暗里刘耀文用气音询问严浩翔,此时他们正站在学校空旷安静的长廊上,顶灯坏了,只发出一点幽幽的亮色,出发前严浩翔甚至收拾出秋季校服的上衣,想用来遮在头顶防止摄像头的追踪。你想多了,刘耀文掀开严浩翔顶在头顶的外套,看着他毛茸茸的发顶笑了一下,学校摄像头就是摆设,你不记得了?前几天校长办公室丢了一台电脑不也谁都没查到吗。

 

我当然不记得。严浩翔腹诽,他还没完全消化这个离奇事件,也不准备对刘耀文进行解释。可能确实是梦,他想,待会儿会醒的。

 

 

他们是从窗口翻进去的,窗子开得很矮,没费多大力气就能蹬到窗台,严浩翔本来兴致缺缺,看到窗子时却两眼一亮,跃跃欲试地拦下了要先翻的刘耀文,双手一撑整个囫囵掉进办公室窗口下堆积的学习资料里。

……什么嘛,严浩翔揉着被磕着的额头撇了下嘴,翻了窗后怎么还是在这里。

 

他把手机借给刘耀文充当电筒,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事可以做了,严浩翔想要厘清现在发生的一切,又觉得脑内一团浆糊,最终还是不自觉地将视线完全停留在正弯腰翻箱倒柜的刘耀文的身上。下午趁着他去阳台晾床单时偷偷站在身后样了样身板,结果显而易见的,一年前没能实现的愿望在一年后反而显得更像是奢望了,刘耀文的肩膀从这边到那边,自己的肩膀在比对之下感觉可以被对方整个罩住。

 

刘耀文,他的同桌、朋友,是一起上课逃课下课的关系,身形大小不一,单独来看却又是非常相像的两个人,他的脸在光后面熠熠生辉,严浩翔靠在办公桌桌角如此这般地一直看着,原来过了一年后,这种没有来由的磁力相吸的感觉也没有被冲淡,纵使他还不确定这是真的一年后还是仅为梦境,心底也腾升出一种满足感。

 

来根烟吗?严浩翔从口袋里拿出烟盒,紧凑在一起盒面发皱的纸盒被他用手指疏导平顺,刘耀文闻声抬头,半笑不笑地问他:你也抽烟了?

没有,严浩翔没看他,自顾自地数着烟盒里的烟,上次刘耀文扔给他时还剩六根,他从这六根里抽出一根递出去,不是你之前扔给我的吗,凑巧带了,要吗?

 

刘耀文想问他一年前找你要你不是说扔了吗,怎么突然又凑巧带了,但是看到严浩翔小鹿般潮湿的眼睛后便抿了抿嘴唇,没吭声地把烟接了过去,拿着打火机对准烟头点火的时候他想对严浩翔说些什么,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表露一些,一些——他说不好,今夜的严浩翔更加柔软懵懂,好像凭空减小了岁数——啊……他想起来严浩翔在搜索栏里打出的字,隐隐约约觉得对上了号却也隐隐约约觉得不可思议。

 

时间没给他更多思索的机会,还没来得及咬破烟嘴处的爆珠,刘耀文就敏锐地听见楼梯走道上的脚步声,于是很迅猛地把烟扔到地面踩灭,再跨了两步上前抓住严浩翔的手腕,他对着骤然放大瞳孔的严浩翔用眼神解释情况,手机手电筒功能还没关,闪光灯口贴紧了严浩翔的皮肤好遮住光源,那一块皮肤透着光,严浩翔好像太白了,刘耀文想,光都全部透了出来。

 

他和严浩翔屏住呼吸躲在办公桌底下,腿碰腿,手缠手,目光对目光,两个人安静得像是一块胶着沉淀下来的空气。

 

严浩翔弓腿坐在地面,塞在后面裤兜的烟盒又硌到他,他挪了挪坐姿,再把手电筒关掉,借着很微弱的月光朝刘耀文做很夸张的嘴型:我——们——现——在——怎——么——办——

 

刘耀文没有立刻给他回应,等到巡逻保安的脚步声渐远后才站起身,他找到了他的手机,此时正完好放在口袋里,他走近办公室对着草坪的窗口,然后呼啦一声拉开,风在瞬间全部喷涌进来,他的刘海被翻起一个角,露出一小片光洁的额头,冥冥黑暗中刘耀文对着依然蹲坐在地面的严浩翔也做口型答复:我们跳出去。

 

03

 

在很偶尔的某些时刻,严浩翔误会过刘耀文,因为朝夕相处模糊过边界,两双年轻多情的眼睛,无论何时都像是汹涌的浪潮,他因此有些慌乱,比如此时刘耀文向他伸出了手,却仿佛有了别的引申义。

 

严浩翔快速眨动眼睛想要缓解这种莫名其妙的尴尬,但在徒手蹬上窗口时不小心踉跄了一下,刘耀文扶住他的腰,手心烫到严浩翔额头蒙起薄薄一层汗——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羞赧什么。

 

跃出时严浩翔又阖上眼皮,五月的风潦草地吹过他,像透过一扇半开的门。

 

04

 

这次严浩翔是在颠簸中醒来的,迷蒙里他以为自己做了飞翔的梦,他抢先在另一个主角之前落地,好像这样就能胜他一筹,直到下巴在动荡里磕到什么坚硬的东西才吃痛清醒。

原来是磕到谁的肩膀了,严浩翔眼神聚焦半晌才恢复清明,思绪却依然卡在半路:明明跳下去的时候是晚上,现在醒来又变成了白天,明明是从窗口跳下,现在却被背在刘耀文的背上。

 

严浩翔觉得有点头晕,叫停了正背着他极速狂奔的刘耀文并抛出疑问:这是在干什么?

你醒啦?刘耀文惊喜侧头,鼻尖差点擦过严浩翔的鼻尖,他顿了顿接着说,我不小心用篮球把你砸晕了,现在在送你去诊所的路上。

 

……

???

 

严浩翔让刘耀文把他放下,两个人坐在路边花坛边沿沉默相对,过了半天严浩翔想起什么似的掏出手机,按开一看时间,果然,又离奇穿越了,这次是三年,此刻坐在他身边的是二十岁的刘耀文。

二十岁的刘耀文,严浩翔已经懒得追究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他坐在花坛边端详这个二十岁的男孩:你怎么这么黑了。

刘耀文哑然:翔哥,不就是砸了你一下,不用人身攻击吧。

 

严浩翔用询问费力将未知的三年拼凑缝补:高考,不同的地方上大学,大一时搬了家邀请刘耀文结果两人合力打碎了客厅的瓷花瓶,家里又多养了一只狗见到刘耀文就会摇尾巴,平时上学会一起开黑,自己的游戏技能还是烂得一塌糊涂,当然刘耀文也没好到哪儿去,有一次被举报到双双上不了线……

 

稍等,严浩翔举手示意,我打游戏的水平真就毫无可取之处吗?

刘耀文从鼻孔里笑了一声,拿出手机要翻游戏记录给他看。

严浩翔见状推开凑过来的手机屏幕:好了不必。

 

你不会被我砸失忆了吧,刘耀文有些紧张。

 

 

严浩翔平缓绵延的生命轨迹突然这样出现了断点,然后往上抛去,一个波峰连一个波峰,他找不到原因,并且也不太能确定刘耀文——一年后的或者是四年后的——能不能接住他,如果不出意外,他此时应该面对着十六岁的刘耀文,在一贯逃课碰头的小路后面,便利店两瓶冰饮,喝完后把瓶盖和石子用狗尾巴草绑在一起朝着校内池塘打水漂。本来他是掌握者,现在却成了那枚绑着石子的瓶盖。

 

回高中学校看看吧。严浩翔站起来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原地蹦了两下,语气故作轻松。

 

 

严浩翔快无法分清究竟是哪条路可以通向篮球场,哪条路走上五分钟就会碰上兢兢业业抓早恋的教导主任,学校在这几年内翻修得彻彻底底,严浩翔站在校门内一阵晕眩,他抓住站在他身边的刘耀文的手,走吧,在片刻沉默后他说。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才十七岁?刘耀文睁大了眼睛。

严浩翔认命般地点了点头。

刘耀文低头略微思索了几秒:那你比我小,快叫我哥哥。

……

 

 

校区变大,教学楼建了新的,原来的教室被改造成了学生宿舍,刘耀文带着有着二十一岁身体,实际上只有十七岁的严浩翔来到了当初的教学楼,两人仰头站在楼底看着被漆上新色的楼体发了会儿呆,刘耀文眯着眼看看二楼的窗户,接着又看回身边的严浩翔:从这栋楼的二楼窗口跳下去你就能穿回去吗?

严浩翔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不一定能穿回去,可能还会往后穿个几年。

 

严浩翔突然又想起那包烟,他摸摸自己衣服的上下口袋,果然还在,拿出烟盒打开一看,还有五根,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仅是意识穿越却可以带着这包香烟一起跳跃时空,但这包莫名其妙一直伴随在身边的、曾经属于刘耀文的烟好像成了一种联接。

你带了打火机吗?

什么?刘耀文愣了下反应过来,你要抽烟?

 

一根烟点燃需要十秒,严浩翔盯着烟头,看着刘耀文举着打火机,火舌舔着烟内芯的黄色烟草,他觉得好像因为巧合快速跳过的属于自己的十八岁、十九岁、二十岁,以及正在以错误方式打开的二十一岁也都仅仅是不小心按下快进的几个数字。刘耀文的也是。就算面前这个少年已经确凿地正处于人生中的二十岁。

 

对于不常抽烟的人来说,烟的滋味不好受,严浩翔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过肺,烟气只是在他口腔里草草转了个圈又被匆匆吐出来,刘耀文抱着手臂看着严浩翔在烟雾后紧锁的眉头笑了笑,他从严浩翔的手指间掐走香烟,嘴唇靠近嘬了口烟嘴,闭上眼睛作出一副享受的样子再呼出,半是调笑半是挑衅地冲严浩翔扬了扬下巴:不会抽就不要浪费烟好吧。

 

是的,严浩翔又一次肯定了自己的预判,不管过了多久,刘耀文也仿佛永远不会长大。刘耀文是在小学六年级猛然抽节长高的,而这种永远天真的眼神就是作为过早体会骨骼肌肉拔节疼痛而得到的补偿。

 

05

 

计划没有成功,等刘耀文将烟抽完花费了五分钟,两个人假装高中生绕过宿管并爬上二楼花费了十分钟,最后双双站在二楼厕所窗边看着楼下新立的假山群沉默了十五分钟。

 

这跳下去会死吧,刘耀文看了两眼楼下又看了两眼严浩翔,开始劝他,为了穿回去不至于把命搭上,算了算了算了翔哥,再想别的办法吧。

 

晚上九点,两罐啤酒碰撞在学校的湖边,两个人瘫坐在湖上凉亭内,刘耀文的眼睛在一片漆黑中亮闪闪,他猛喝了口度数极低的青啤,空着的手在严浩翔面前比划着画了一圈:如果你回不去怎么办?你说会不会现在的严浩翔跑到十七岁的你的身体里去了?不知道十六岁的我能不能发现。

 

十六岁的刘耀文能发现吗?严浩翔头脑放空,整个人倚在亭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抿着罐口,如果就此失去生命中的三年好像也没什么可惜的,他看了看旁边的刘耀文,又觉得有点失落,他张开自己的手掌仔细端详,手掌比之前要大,掌纹在黑夜里努力才能分辨清,谁也无法明确这些细微的纹路是如何分叉的。

 

教我抽烟吧。

什…

教我抽烟吧刘耀文。严浩翔打断对方的疑问,又从口袋里拿出烟盒,晃晃已经空大半的烟盒,稀疏四根烟在盒里面稀稀落落地相碰,他拿出来两根,沉默不容拒绝地塞了一根给刘耀文,然后把烟叼在嘴里,抬眼看着刘耀文。

 

即使刘耀文悉心解说怎样均匀吐气怎样屏息他还是不得要领,穿过亭边的风恰好也改了方向,烟雾直往严浩翔的脸上扑,辣得他眼圈泛红,刘耀文觉得现在的严浩翔像一只寡言又张牙舞爪的猫,风从他们中间一线掠过,串起了点什么,刘耀文猛然记起来,几年前的夜晚,跟他一起钻进办公室偷偷拿回手机时的严浩翔的湿漉的眼睛。

 

原来如此。刘耀文在心底恍然大悟。

他挪了挪位置,整个人贴近正连连咳嗽的严浩翔,他嘴里的烟还没有点,于是伸手揽过严浩翔的肩膀,欠着身子低头把烟朝严浩翔手间的烟头凑,严浩翔被这突然之举弄得发懵,整个人僵直着任凭刘耀文弯腰借火。

 

原来如此。烟头处火星慢慢地亮起来,刘耀文像是发现重大秘密一样,这个属于严浩翔的秘密,属于严浩翔的夜晚,属于严浩翔的青春里的离奇情节,此刻被一根香烟切割均摊,刘耀文荣幸得到了其中二分之一。他满意地看了看严浩翔惊诧又闪烁的双眼,一面烟缓慢地从两张脸庞之间升起。

 

刘耀文开口,再去试试吧,是不是只要是二楼就可以,那我们换栋楼。

 

严浩翔的那半截烟还是没有抽完,它被刘耀文夺走碾灭在脚下,他对着严浩翔眨眨眼,少有的口吻正经:一定会让你成功回去的,不要怕。

以后也不要学抽烟,对身体不好。他背过脸又补上一句。

 

翻新重建后的校园有四栋教学楼,刘耀文和严浩翔一栋栋巡察,试图找到二楼可以安全降落的那一栋,夜晚包裹所有,温柔滑落过每个窗口,严浩翔终于站在合适的那一扇前面,刘耀文斜靠在墙边:准备好了吗,用不用我先跳下去在下面接着你?

 

 

时间在跳跃中又被拉长,夜色从严浩翔闭上的眼皮上飞快跃过,在脑海中最后虚无的白茫里,严浩翔只记得因为无措干脆拒绝后刘耀文的眼神。

二十岁的眼神,被幸免于成长的刘耀文的眼神。

 

06

 

严浩翔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醒来,他的手臂被刘耀文松垮地圈住——他睡着了,一张小床,两个人,他抬头环顾四周,房顶开了道天窗,还没到日出的时候,曦光很柔和地铺在躺在床上的他和刘耀文的身上,喔——他回过神,这是刘耀文的房间。刘耀文,刘海软软地往上翻,正虚虚抱着他的手臂酣睡,严浩翔呆望三四秒后才想起打开手机看时间。

 

时间又向后拨了两年。

 

刘耀文是被严浩翔的叹气声弄醒的,这一年他二十二岁,昨夜刚被二十三岁的严浩翔约去大排档一起烧烤啤酒庆祝毕业,快尾声的时候两人为了尽兴喝了点白的,最后东倒西歪地互相拖着就近回到了刘耀文的家。

 

刘耀文眼睛发胀,脑袋还因为宿醉昏昏沉沉,他顺着自己握住的手臂一路向上看,是严浩翔的脆弱的侧脸,他便很快地察觉出来。

 

你是,刘耀文喉结滚动,十七岁?

 

 

十七岁,在命运轴线上不停滑动的轮子,快速且无情地蔑视常理,让严浩翔过早地体会到成长的突兀和荒诞,他又一次地从口袋中拿出跟他一起穿梭时空的烟盒,感觉自己的十七岁和一根根燃烧掉的香烟一样所剩无几,湮灭得毫无痕迹。

 

07

 

刘耀文发誓,关于亲吻严浩翔额头这件事都是对方的眼神先动手的。

 

08

 

不知道为什么,香烟只剩一根了,严浩翔清晰记得,在二十二岁的刘耀文将嘴唇贴在自己额前的那个时空里,没有打火机把烟点燃的情节,更无从考究原因的事是,在那个礼貌又无法归类为理智的亲吻后,他终于穿越回到他自己的,真正的十七岁。

 

他从医务室醒来,第一眼对上的就是刘耀文的眼睛。他目不转睛地看了很久,直到刘耀文语重心长劝诫道:技不如我,就别学我跳二楼窗户了,生命安全第一知道吗。

 

09

 

—还有,我昨天塞给你的烟呢?

 

—早扔了。

 

10

 

严浩翔把最后那根烟放进亚克力盒子里,透明胶带绕盒口五圈缠得严严实实,他看着烟,仿佛看见自己短暂经历的十八岁、二十一岁、二十三岁的某些场景,包括十七岁、二十岁、二十二岁的某些片段中的刘耀文,包括风、夜晚、二楼窗口、啤酒罐、眼神,和——

 

一个吻。

 

可能在他没有参与的二十四岁、二十五岁、二十六岁的生命里会有更多的机会获得一些吻,但是十七岁(二十三岁)的吻,只有一个,并且很难再有这样串联时空的吻。

 

原来与香烟和二楼窗口无关,他终于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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